四十九
空旷的走廊上，只有我们三个人站在那里。根深议员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里的烟斗，严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根深葱身上。
“那么，这次的议程全部结束了？”议员问道。
“是……”
“说来听听，你做了什么决定？”
转动的烟斗突然停了下来，根深议员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。
“我……”根深葱欲言又止，她胆怯地冲我投来一个求救的目光。
“我回答‘否’，三岛议案没能通过。”
听到这个答案，根深议员手一抖，烟斗又消失在蓝染袖子里。
“太好了！”我冲口而出，一把揪住根深葱的振袖，握住了她的手。
颤抖得厉害呢，小葱。
“太好了？是吗？这位，我想听听你的理由，为什么会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？你应该是明白的吧，根深家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应对？”
根深议员的每句话都像在冰水里浸泡了好几年。连我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。
“我……因为我相信，代表根深家阻止这样一个邪恶的法案，从长远考虑，对根深家的统治是有帮助的。”
根深葱的脸色虽然越来越苍白，回应的话却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。我感觉到，她在用力地回应我握过去的手。
“愚蠢！幼稚！如果你不是根深家的女儿，早就为你的轻率付出代价了！美都，你知道这次为什么我会放任你去介入这种场面吗？”
根深葱没有答话，她低下头。
“我放任你去做决定，因为我需要给三岛这家伙一个警告：你只不过是根深家的二号继承人，根深家完全可以不在乎这场表决闹剧结果。你被利用做出的任何政治表决，只要我一声令下，剥夺你的继承权，对根深家的政治声誉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。正是因为我没有出面，所以三岛才摸不清根深家的底牌。
“相对于那些觊觎更多政治权力的家伙来说，美都，你还嫩得很——不过，你和那个托庇家世上台的嫩毛大崎不一样，在政治上更有可塑性。这一点，也同时是你和你姐姐的最根本不同。”
小葱的姐姐？
“父亲，”小葱抬起脸，泪眼汪汪地望向根深议员，“求求你，这和姐姐没有关系，别提她了好吗？”
根深议员哼了一声。
“为什么？你别忘了，美纪现在还是第一顺位继承人。我的意志，早晚要在你们两人中间选定一个来继承。”
“我不会忘记的，父亲，我不会忘记这点的。”根深毅然回答道，“我很尊敬姐姐，但是，我不觉得她的作为是对的。父亲，既然您有意要在我和她之间选定一个来承受这个事业……我就在这里向您说好了，父亲，我是绝对……”
根深美都挺直了身子，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。
“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杀人犯来继续使用根深之名统治殖民地。父亲，我是要让您相信，根深美都更有资格成为根深一族的改变者。”
“你这混蛋！”根深议员突然爆出一句极为恶劣的喝骂，“那么，就不要浪费时间向我哭诉，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。”
他转过身，又从袖子里掏出那根烟斗，慢慢地叼在嘴上。
“不要忘记了，这一次你做出了决定，就要承担它全部的后果。根深家不会给你任何的支援。你要么在战争爆发前阻止它，要么在战争爆发之时失去继承权，被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，我是不会有丝毫怜悯的——”
根深议员冷笑了一声。
“还有，根深家并不需要同时有两个冷酷无情的统治者。说实话，我也不希望你变得跟你姐姐完全一模一样。这一次的试炼，你也只有这点没有让我失望，好自为之！”
话音刚落，高大的蓝染和服影子就转过了走廊转角，消失了。
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自己女儿一眼。
根深美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松开了我的手，突然像丢了骨头一样瘫了下来。
我连忙一把抓住根深葱的校服领口。她就这样闭着眼睛，任凭我死命拉扯。
“对不起，雾太。我觉得好累……”
“不行，不行，别在这里躺下去，振作点，我们去八木沼那边的飞车上。”
“好吧。”
根深葱在我的搀扶下，软绵绵地站起身来，用手轻轻地理了一下头发。
“雾太，我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孤独。三岛理事长、白河小姐、父亲、姐姐……突然都离我离得好远。所以，雾太……”
根深葱轻轻柔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。
“拉着我的手，不要随便放开好吗？这样能让我稍微觉得好过点，至少在这个星球上还能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分享体温……”
我说不出话，干脆地牵起她的手。
“走吧。我就在这里，根深葱去到哪里，我就在哪里。”
“谢谢你，雾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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